守望青山

文/季良

　　每天，村里人见麻大爷佝偻身子，背着锄头，向大山里走去。他在大山里植树造林，十几年如一日，如今整座大山仿佛一片绿洲。只见耸立云天的苍松翠柏，枝繁叶茂，在如同绿色海洋中，争妍斗艳。

　　但是，人世间向来不缺心理阴暗的人。村里有人开始抱怨麻大爷，认为他当护林员，每月拿着村里的工资，却干他个人的私事，心思没放在护林上，每天却蹲在他的那块花草园捣鼓，干些不务正业的勾当。

　　是呀，麻大爷刚当护林员的时候，积极植树造林，谁知好景不长，半路出家，给人医病。只要村里哪孩子患上疾病，他闻讯不请自去。令人匪夷所思的是，给孩子们灌些汤汤水水是治病么？村里人附和道。

　　起初，村里人尊敬麻大爷，是因他在村里的辈份高。其实，麻大爷并不姓麻，是因他小时候患上大病，大山里缺医少药，又没有及时医治而落下一张麻脸。刚开始，村里人见他一张麻脸，只背着叫他麻大爷。

　　麻大爷，您又上山去植树造林呀！村里的孩子们见到麻大爷，把大人们背着说的私密话，却公开地说出来了。童言无忌，首开先河。村里的成年人便试探地叫麻大爷，他应声而答，并没露出不悦之色。他笑呵呵地解释道，麻大爷诨名带个爷字辈，让人觉得即亲切，又含尊敬之意。

　　久而久之，麻大爷的本名，倒被村里人淡忘了。

　　时光易逝，岁月如刀。麻大爷逐渐苍老了，腰弓背驼，每天仍上山去履行护林员的职责。因为他拿着村里的工资。起先，村主任为照顾麻大爷的日常生活，见他年龄偏高，做重体力活儿时，明显力不能支，便安排他在大山里，看护村里林场的山林。那些壮年男人，谁都不肯上山去。

　　显然，对村主任的关照，麻大爷感激涕零。他一辈子没娶妻室，孑然一身，膝下无儿无女，鳏寡孤独。村主任只安排他当护林员，并没叫他植树造林。他想拿着村里的工资，如果问心无愧，就给村里作点回报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，植树造林不须下太大的体力，把荒山变绿洲吧。

　　村主任，麻大爷不能再当护林员了，您赶快把他撤了吧。他每天捣鼓的那些花草，人们怀疑是城里人喜欢的名贵花草。他只想捞外快，卖给收山货的商贩。别让他利己的思想，感染村里人。村里人抱怨道。

　　是啊，麻大爷当护林员后，起初无论天晴与下雨，都上山去尽职尽责地植树造林。村里人见他每天造林辛苦，谁都不给他添乱，跑山上去乱伐树木是吧。如今倒好，他一门心思只想卖花草。村里人埋怨道。

　　你们反映的问题，村支两委开会的时候讨论吧。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你们，麻大爷孤独一人，村里有义务和责任照顾他。你们说麻大爷卖名贵花草捞外快，为何不将收购的商贩当场抓住。在依法治国的当下，空口无凭，就是造谣。希望你们以后，别再无风起浪。村主任严肃道。

　　那些心理阴暗的人，在村主任面前造谣生事，却碰一鼻子灰。因为村主任知道麻大爷过去的心酸往事，只是老一辈人不愿回首罢了。麻大爷年轻的时候，与村里一个麻脸姑娘恋爱，就因他与麻脸姑娘是同姓，本族人横加干涉，才没成姻缘。那个麻脸姑娘以死抗争，后来悬梁自尽了。

　　在麻大爷的心里，那个麻脸姑娘就是他终身的伴侣。当年麻大爷得知麻脸姑娘悬梁时，心急火燎地赶去搭救，却晚了几分钟，麻脸姑娘已经气绝身亡。于是，麻大爷抱着麻脸姑娘的遗体，号啕痛哭。并向麻脸姑娘的遗体起誓，你即是我心爱的女人，也是我终身的伴侣，我再不娶女人。

　　往事不堪回首，昔情莫再流连。麻大爷的婚姻，村里的媒婆曾想歪锅对斜灶，把疤脸姑娘与麻脸青年撮合姻缘，以延续香火，传宗接代，却因麻大爷固执的性格，心里只装着麻脸姑娘，生死不答应而作罢。

　　然而，那些心理阴暗的人，信口雌黄的流言蜚语，还是传进了麻大爷的耳里。但是，他充耳不闻，每天蹲在那块绿草如茵的花草园捣腾，对那些花草似乎情有独钟，仿佛是他心爱的宝贝，怎么也割舍不下，像个搞科研的专家，一头扎在探索之中，时不时在一个本子上写着记录。

　　村主任，麻大爷已不再造林，每天吊儿郎当，一门心思放在栽种那些花草上，只想怎么捞外快，村里怎么还不撤消他护林员的资格。

　　是啊，麻大爷护林员的资格早该撤消了。村主任，别姑息养奸，让他卖名贵花草，赚得腰缠万贯，尽早撤换吧。如今的麻大爷，以为大山已成绿洲，是他植树造林的功劳，恃才傲物，哪把你村主任放在眼里哟。

　　你们有完没完，麻大爷赚得富甲一方，钱谁来花？你炮制这么低级的谣言，也亏你说得出口，我都替你害臊。麻大爷年逾古稀，仍在为村里操劳。你们也不扪心自问，给村里作过贡献吗？村主任一本正经道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麻大爷卧病在床了。病情日渐加剧，不久撒手人寰，到未知世界去了。村里人整理麻大爷的遗物，找遍全屋也没发现他的积蓄。只见床头放着一个包得严实的包裹。村主任打开包裹，见是麻大爷多年医病的验方，已整理成一本厚厚的书稿。看完书稿，如梦方醒：被村里人认为麻大爷不务正业栽种的那些花草，原来是山里人救命的草药。

　　又见书稿本子的封面上，麻大爷写下歪歪扭扭几行字：别指望上苍恩赐幸福，我们是大山的儿子，留住青山，才是子孙后代的幸福。